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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 谈]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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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4 13: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 align="center"><font size="5"><b>母    亲</b><br/></font><br/></p>
<p>母亲2011年11月11日仙逝,我们全家无比悲痛。当时我承诺给自己一年的时间,希望平静下来后能为妈妈写点什么。</p><br/>
<p>家里珍藏着一张1949年10月江门解放时的照片,列队的战士们前面站着三位身着便衣的女兵,分别是母亲和陈丽阿姨、杨芙阿姨。母亲腰佩美制白银锚3号左轮,英姿飒爽,灿烂的笑容充满感染力。那年26岁的母亲,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粤中纵队第二支队七团政治处主任,已有10年的军旅生涯。如今,当所有的光环褪去之后,在我心中拾起的却是对一个贤妻良母的回忆。</p><br/>
<p>母亲农历1923年十月初一(公历11月8日)出生在广东新会荷塘良村市的一户容姓殷实人家。她祖父的全名连我舅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个字是“南”。因为他常年食素,镇上的人称他“斋公南”。我这位曾外祖父在良村市经营一家祖传的缸瓦店,店名为“恒足记”,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历史。外祖父容荔挺排行第二,有一个姐姐、五个妹妹。身为独子,他成年后顺理成章继承了“恒足记”。</p><br/>
<p>外祖母名叫陈碧馨,出生在新会潮莲的富裕家庭。她父亲陈楠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据说如今江门市区有一条街上许多铺位都是陈家的。外祖母嫁入容家时,带来的除了嫁妆还有一个陪嫁丫环。陈家注重教育,母亲舅舅的子女学历都比较高。</p><br/>
<p>母亲是长女,原有四个弟弟,第二个弟弟出生后不久夭折。家人认为母亲“脚头重”,踩死了弟弟,于是外祖父将母亲过继出去。母亲被送到广州她七姑姐家,住在正南路锦荣街,后来搬到西关安畴里。母亲离开家乡后,外祖父纳外祖母的陪嫁丫环为妾,生下母亲的三弟,此后嫡外祖母又生下母亲的四弟。尽管不得不远离父母、寄人篱下,这段童年生活却使母亲因祸得福,得以在广州接受了完整的高小教育。</p><br/>
<p>1938年10月广州沦陷,母亲无法继续读书,便回到家乡良村市,在三良小学教书。当时家庭习俗重男轻女,母亲在家里地位不高,回到家里就和佣人们一起做家务,对底层的人有同情心。三良小学的校长容忍之是中共地下党员,见母亲心地善良,思想进步,就引导她参加抗日救亡工作,并于 1939年4月发展母亲入党,监誓人是珠江三角洲著名抗日武装领导人林锵云。</p><br/>
<p>人称“林叔”的林锵云同年调母亲到顺德新组建的抗日游击队,当时母亲未满16周岁。为免家人担心,她对父母说去广州教书,之后几年没有音信,父母还以为她让人拐了。等到母亲捎信给外公时已是抗战后期,父亲所在的抗日游击队在珠三角一带已经打出名气,镇上的人传“恒足记”的女儿嫁给了欧初。</p><br/>
<p>父亲常说珠江纵队党史的队列表上仅有两位女同志,一位是谭本基烈士,另一位就是母亲。列入队列表的都是负责干部,母亲时任珠江纵队交通总站站长,率领一群勇敢的交通员穿越敌伪封锁,为部队传递情报、运送物资。但在母亲自己的眼中,她永远是父亲的绿叶,在战争年代和文化大革命最困难的时候,她总是和父亲在一起。</p><br/>
<p>抗战胜利后不久,广东地区的中共武装力量北撤。父亲被任命为江北地区军事特派员,带小部队在东江以北的博罗、龙门、从化等地坚持斗争。当时有身孕的母亲也随部队活动。一天父母等意外遭遇国民党军队,激战中一颗机枪子弹打穿母亲的大腿。父亲非常愤怒,要冲上去和敌人决一死战。在这生死关头母亲非常冷静,劝住父亲,由几名警卫员掩护,边打边撤,成功脱险。</p><br/>
<p>1948年4月,父亲奉上级指示,带一个800人的队伍从湛江东征去粤中。考虑到一路行军和敌人的围追堵截,异常艰苦,必需减少非战斗人员,女同志一般不跟部队行动。可是母亲坚持要随大部队东征,亲身经历前后一个月的昼夜行军,穿越敌人重重封锁线,大小战斗十几场,胜利抵达目的地,父母被战友们称为“军中情侣”。</p><br/>
<p>文化大革命中,父亲被关押审查。母亲受牵连,被剃光头游街,跪在碎石头上挨批斗。强加在头上的罪名之一是“欧初臭老婆”,母亲说,“我就是欧初的臭老婆呀”。造反派怕她自杀,把关她的房间的窗口都用木板钉死了。母亲出来后跟我说:“我才不会去死呢,大不了把我打成反革命,我就回中山阜沙。我有四个儿子,娶四个农村媳妇,搭一间茅寮,种田摸鱼虾也能养活自己。”中山阜沙是她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战友和姐妹们。母亲正是那种越困难时越坚强的人。</p><br/>
<p>1984年母亲住院,检查出乳房有一肿块,上手术台前医生告诉她有极大的可能是癌。那时多数人谈癌色变,医生和家属通常会对病人隐瞒病情。当医生问及是否告诉她实情时,父亲及我们兄弟姐妹都认为应该告诉她。母亲手术后不到48小时就下床走路,知道病情后乐观面对,积极配合治疗。她对主刀医生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可以多陪老欧几年。”她心里只有父亲。</p><br/>
<p>母亲是一个善解人意、很有亲和力的人。文革前她任职省供销社组织指导处处长,章凡阿姨被打成右派后,单位许多处室不想要她,母亲把她要到自己的处,一直关心爱护她。文化革命中,供销社分成几派斗得不可开交打,但处里没有人出来斗她,斗她的都是外单位的人或财贸干校的学生。1971年从干校回来,一群同事来探望母亲,回忆起他们文革前一起下基层工作的日子,都亲切地称自己是母亲的“组织指导兵”。</p><br/>
<p>我有一个大姐、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姐欧玲1945年出生,名字是父亲起的。据父母讲,姐姐出生时白里透红,比我漂亮多了。母亲还在月子里就要跟随部队行军,勤务兵背上的大姐长了一身皮疹。考虑到面临的困难及危险,父母决定把孩子留给宝安县一位乡妇女主任代为抚养。母亲大哭一场后留下孩子,没想到此后却是天人永别。解放后父母两次去宝安找大姐,结果得知她已在解放前夕被天花夺去生命。</p><br/>
<p>除了大姐,我们的名字都是母亲起的。大哥伟明1946年出生于香港,几个月后父亲奉命赴湛江一带领导游击战争。母亲从香港寄了一张她和伟明的照片给父亲,照片上哥哥瞪着可爱的大眼看着前方。母亲在照片背后写道:“亲爱的爸爸,你猜猜我在看着什么?我在看着我们的光明前程。”二哥伟雄1950年出生于江门,也许是刚进入和平的年代,母亲用“雄”字寄托她对那些逝去的战友们的怀念。</p><br/>
<p>三哥伟模1952年生于江门,那时新中国百业待兴,需要人人争当劳动模范,共同去创造一个美好的社会。弟弟伟建56年生于广州,57年以前全国上下、党内党外齐心协力掀起社会主义建设新高潮。母亲把她对孩子、对国家淳朴的爱,融入这几个在五十年代十分大众化的名字里。</p><br/>
<p>母亲参加工作前叫澍云,参加革命后父亲建议她改为海云。母亲给我起了一个在简单不过的名字小云,我曾反复想过我的名字在母亲心里的含义。回忆母亲的一生及她对我的教诲,我终于明白了,在失去欧玲之后,她只是希望我像她一样善良、正直,做大海上空上一片小小的云彩。</p><br/>
<p>记得我们小时候父母工作很忙,我们几兄弟姐妹都是从三岁开始上全托幼儿园。那时没有这么多的校外活动和公园可去,周末回家一天,就缠着父母讲讲他们以前的故事。五十年代末我姑姑在广州上大学,我特别喜欢姑姑周末回来过夜。姑姑睡了我的床,我就可以跟父母睡了,挤在爸爸妈妈中间,闻着妈妈的体香,睡得特别甜。</p><br/>
<p>我上小学时母亲工作很忙,经常要下乡,见面机会不多。母亲上班早出晚归,常常是她上班了我们才起床,我们睡了她才下班。母亲下班后,往往要到床边检查我们是否盖好被子,我最喜欢母亲给我盖被时,被子从上向下扇起一阵风的感觉。有时听到母亲进门的声音,我就故意把被子蹬掉装睡,享受那温馨的一刻。今天想起来,那阵轻风仿佛仍在我身边扇过。</p><br/>
<p>我们家一直有保姆,那时祖母也随我们生活,本来不需要我做什么家务。可是母亲怕我因是家中独女养成娇骄二气的坏习惯,要我学习各种家务,包括搞卫生、做饭、打毛衣、做衣服。她以最传统的方式教育我,使我掌握了很好的生活技能和对艰苦环境的适应能力。</p><br/>
<p>我1971年高中毕业,下放到海南建设兵团。我们五个女知青住在一间茅屋宿舍,生活十分艰苦,经常一两个月不见荤。刚开始连队杀猪分肉,大家都不会弄,我说:“让我来。”几块砖头搭个灶,熬出一锅好汤,志峰同学说:“好像家里妈妈做的汤呀。” 我很受鼓励。随后几年我们几个室友在有限的条件下厨艺见长,当然我一直是最勤快,手艺最高的一个。</p><br/>
<p>1972年初春,母亲到海南岛出差,到农场看我。我们几个姑娘杀了自己养的嘉积鸭,在副指导员春英家做了一桌菜招待妈妈。春英姐是河南人,把鸭子做的偏咸了,鸭子皮下半公分厚的肥油十分诱人。我们都吃得很高兴,那是母亲第一次享受女儿的劳动成果。当晚,母亲与我同床睡在茅屋下。</p><br/>
<p>第二天上午我送母亲搭车回海口,我们带了两张小马扎坐橡胶林边的公路旁等车。那天天气阴冷,不时飘下雾状的毛毛细雨,可是我和妈妈的心是暖的。母亲讲她在困难时如何面对,没有大道理,只有简单的信念,只要自己问心无愧。等了四个多小时,班车始终没出现,我们只好回到连队。</p><br/>
<p>春英姐建议我们到团部住一晚,看看明天团部是否有顺风车。当晚到了团部,春英姐告诉政委,母亲是个“老团级干部”。政委非要请母亲吃饭,安排母亲住团部招待所。第二天母亲搭了团部的顺风车回到海口。</p><br/>
<p>母亲要求我们艰苦朴素,她也为我们做出表率。1975年夏天,我和伟模陪妈妈去北京看伟雄。北京的沙囊西瓜皮特别薄,几乎没有瓜白,妈妈一直吃到底还舍不得丢,伟雄大叫:“妈妈,瓜皮要穿了!”笑得我们几个直出眼泪。文革前我们和省委其他“高干子弟”一样,常常打赤脚。后来学校不让打赤脚上学,我总是在塑料鞋磨穿底好久了才叫妈妈买新的。</p><br/>
<p>母亲经常自己动手为孩子们做衣服。文革前我们家没有缝纫机,妈妈把衣服裁好后,周末带上我一起去梁群养阿姨家车衣服。久而久之,我也学会裁剪车衣,后来发展到连西装、猎装、旗袍、连衣裙都会做,到了我为妈妈做衣服时,她高兴的说:“教识徒弟没师傅了。”</p><br/>
<p>我们小时候穿的棉袄都是母亲亲手做的,看得多了,我也学会了。我儿子梁衡1985年出生,幼时体弱多病,一到冬天就哮喘转肺炎。当时商店里卖的儿童冬装几乎全是人造棉的,没有棉花的也没有羽绒的。母亲翻出她在六十年代末给我祖母做棉袄时用剩的一包棉花说:“你自己给衡衡做一件吧。”我给儿子做了一件像茶篓套一样的保暖小棉袄,令许多年轻妈妈羡慕。</p><br/>
<p>今天回想起与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总觉得那时光太暂短。母亲从来没有要求我学业上有多强,人生有多少追求,可是我一直都很努力,因为母亲为我留下了一个如何对得起自己一生的典范。我母亲给我的不仅是骨肉,她立下家训,给了我精神,给了我灵魂,给了我品格,给了我技能。</p><br/>
<p>亲爱的妈妈,我们来世还做母女。</p><br/><br/>
<p>你永远的小云</p><br/>
<p>2011年11月13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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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5 12: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看到--妈妈,
让我想起我心爱的妈妈,泪水不停的从眼里流下,
妈妈,我们来世也一定还做母女.
妈妈,我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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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5 15: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p>三哥伟模1952年生于江门,那时新中国百业待兴,需要人人争当劳动模范,共同去创造一个美好的社会。弟弟伟建56年生于广州,57年以前全国上下、党内党外齐心协力掀起社会主义建设新高潮。</p>
<p>----小云这几句,令我这个年龄的人多了一段遐想,假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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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4-6 10: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邝硕棠</i>在2013-4-5 15:45:00的发言:</b><br/>
       
        <p>三哥伟模1952年生于江门,那时新中国百业待兴,需要人人争当劳动模范,共同去创造一个美好的社会。弟弟伟建56年生于广州,57年以前全国上下、党内党外齐心协力掀起社会主义建设新高潮。</p>
        <p>----小云这几句,令我这个年龄的人多了一段遐想,假如。。。。。。。。。</p>
       
</div><p></p>历史不会重复,不会让我们假如。已发生的也许存在偶然,但也有其一定的必然。虽然有许多无奈,做自己可以做到的,希望那一代人的理想能在我们的下一代实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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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6 12: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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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6 13: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那一代人的理想能在我们的下一代实现吧。 ----这句话概括了我参加乐助会的动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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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6 19: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远离父母,帮不上啥忙,唯有祝他们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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