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恢复高考的日子

林振杰 · 发表于 2006-2-15 00: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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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是毛主席逝世后的第二年。七月份邓小平复出，八月份中央正式宣告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后，全国上下到处都是一种百废待兴的气氛。自从70年左右大学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也就是从工农兵岗位中的知识青年中，以推荐为主、考试为辅的方式选择）以来，已经有好几届的学生了。但是，这年的夏天，77级的工农兵学员招生工作，一推再推。从这些情况来看，大家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中国的大学招生方式就要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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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回乡知青的我，当时正在龙岩地区农校读农业气象班，也就是那种“从公社来，回公社去”的一年制学员（当时属于中专）。在国庆节放假期间，我们去看望中学老师，从老师那里得知，可能要恢复高考了。很快地，10月20日左右，各种广播、报纸都宣布了国务院关于恢复高考的通知，福建的高考也将在12月18日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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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所有的人都激动了。停止了十年的高考，终于又恢复正常了！但激动过后仔细想想，自己小学和中学的十年，几乎就是文革的十年，好像没学到什么东西。从75年夏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翻过数学、物理和化学的书。想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把过去的书本重新拾起来，可能吗？然而，作为回乡知青，除了高考，我还有其他机会跳出“农”门吗？没有，没有，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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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校龙岩二中为了帮助昔日的校友们复习，决定举办补习班。刚开始的时候，学校要求是高中毕业的学生才可以报名。可是很快地，学校就被校友们空前高涨的热情所感染，放宽了报名条件，几乎所有想补习的校友都可以参加。我也赶紧跟农校的老师请假，回到母校报名参加补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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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岩二中是城区里师资条件最好的学校之一，每年都有好几百名毕业生。一恢复高考，十年的高中毕业生很多都回来了，报名的学生可能就有两千多人。刚开始的时候，老师就在大操场上讲课，我们在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我们或坐在砖头上，或者就坐在地上，铺张报纸垫着。为了让后面的学生能够看见，用几个木黑板拼成一个大黑板，用粉笔写上大大的板书；为了让后面的学生能够听见，老师用的是高音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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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复习的时候，自己好像什么都忘了，就连正负数的运算也都忘记了，要从初中的课程开始复习。其实在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里，老是学工学农又学军，没怎么上课学东西，再加上又做了几年农民，书的内容早就还给老师了。所以我们其实不能算是复习，应该算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学新课。仔细想想，有五门课程要学习。每一科都有七八本书，一共只有七八周复习时间，平均每周要学习一个学期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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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补习两周以后，学校觉得这么多学生一起复习，效果不会太好。为了让那些成绩较好的同学能够有机会精补，学校决定让学生考试，分成不同程度。这样，根据报考文科和理科的比例，考了两次，最后文科和理科各分成三个班：一是尖子班，有60多人；二是高级班，有200多人；三是普通班，有700人左右。幸运的是，也许我平常还算是爱看书，考到了尖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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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参加补习的时候，自己其实还是农校的学生。那时在农校读书，住在学校，实行包伙制，八个学生一桌。吃饭时，一个方形的铝盆子蒸着八格子饭，再加上一小脸盆青菜。由于不能退伙（即退粮票和钱），为了节省家里的粮食，我就每天早晨从家里骑自行车到学校补习，中午骑半个小时车赶到农校吃午饭，略为休息后就又赶回二中上课；下午下课后又赶回农校吃晚饭，然后再赶回二中上晚上的课。为了更好地休息，晚上就回家里睡觉，这样第二天早上的饭就让给同学吃了。每天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很晚，爸妈就会在煤炉边上放上一碗剩饭，或者煮一碗红薯，让我略微点心一下。幸运的是，在我参加补习的一个多月里，有三周时间正好碰上农校的学生要出去实习，我也可以退伙了，不用再为节省两餐饭赶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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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考志愿是在考试之前举行的，考完以后志愿也不能修改。刚开始报考志愿的时候，我曾经想报考中专。因为那时觉得就这么短的时间复习，自己什么东西都忘了，哪能考好？当时心想，只要能跳出农业户就好，因此觉得报考中专可能比较保险。后来，我的一个高中同学跟我说，考本科和考中专是一辈子的事，不能随便。如果我们今年考不上，那就明年一起重考。他这一说，我觉得也对，因此就报考了本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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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一共考四门。理科考的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放在一起考）。12月18日和19日，是高考的日子。语文考的是默写毛主席诗词（蝶恋花·答李淑一）和写一篇读后感。其他科目考什么就忘记了。考试前后，一直给自己安慰，考不好是正常的（复习的时间太短了），明年再考！由于压力不大，所以发挥得还算可以，尽管自己总觉得考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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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完了以后，正好农校的同学外出实习也刚好回来，准备毕业。我也就回到农校，参加最后的毕业复习考试。好在农校的课程不是太难，自己拉下的一些课程很快就能补上，所以毕业考试时自己几乎在班上还是考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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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校的课程结束以后，全班有十来个同学被选择留下来，参加龙岩气象局举行的为期两周左右的人工降雨试验。我们先是参加人工降雨的理论课，随后是军分区的干部教我们打土火箭，往空中的云彩打含有碘化银的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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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级高考的分数是不公布的，所以绝大多数考生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就在参加人工降水试验培训的一天下午，我回家去。路上碰到好几个熟人，他们都向我恭喜，说我是高考尖子，闹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回家问问我父亲，原来是大家都传说我是龙岩地区十七名高考尖子之一。这样一来，我和家里人都高兴极了，知道考上大学是肯定的了，就是不知道将被录取的是哪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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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焦急的等待和期盼中，我和同学们去龙岩附近的连城县的高山区参加人工降雨试验的实际操作。一直到腊月二十七试验结束回到家的时候，仍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农历二十八，是奶奶的生日，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邮局工作的表叔来家里，说学校发的录取通知书的信封上看到我的名字，但要到第二天早晨才能分发。我真是又高兴又期盼，因为不知道被哪所大学录取。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赶到邮局前等着邮递员拿录取通知书：我被第一志愿的南京气象学院录取了！全家人都高兴极了。很快我也得知，我的一个表哥和我的一个同学也被华东水利学院录取，同在南京！（后来知道，77年全国考生有571万，录取人数为29万左右，比例为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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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节，我们家在附近是最热闹的。家里花了不少钱买了花生和糖果，请亲戚朋友和邻里。那时候大家都还很穷，春节期间大家串门吃点心一般都只是个意思而已；但是，那一年大家到我们家，可真是不客气地吃糖果和花生，朋友们真是为我们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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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过年后离上学还有十几天，所以正月初三起我就到大队的队办企业的工地上去干活，挣点路费。白天在工地挑砖瓦，晚上就看守工地的抽水机，可以多挣几毛钱。就这样，我一直干到离开龙岩的前两天才停下来，去跟亲戚朋友以及老师同学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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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日晚，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我们家六个兄弟姐妹决定一块去看电影。当时二姐怀孕马上就要临产了，所以，等电影看到一半左右，二姐肚子疼，马上要去医院。大姐和三姐就陪她去，姐夫及其他家人随后也赶到医院。等我和弟妹看完电影回家后不久，家人就从医院传来消息：二姐生了个儿子，专门来为舅舅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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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早，一家人送我到火车站。在那里，我跟考上华东水利学院的表哥以及我的同学会合，一块登上龙岩开往福州的火车。随后在来舟下车，换乘福州开往北京的火车。在火车上，我们高兴地听到，南京气象学院和华东水利学院同时在全国第一批72所重点院校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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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年三月二日凌晨三四点钟，在寒冷的夜色中我们到达南京，在出站口见到来接站的南气院的老师和高年级同学。从这里，我们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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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就定格在这一次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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